星月零

【西游记后传同人】无为有处有还无（二十五）

端倪现
 

无天寻来时，孙悟空一手扶于石桌之上，神情恬淡平静，一双火眼金睛温润如春水，带着丝丝缕缕的柔和，也似含着几分憧憬。

他将目光转向孙悟空视线所及的地方，看那四人两两成双，对视之间心意交融的模样，心中也淡淡起了几分涟漪。

孙悟空并未发现无天前来，直至一只温暖大手包裹住了他的手掌。

他愕然转头去看，无天与他并肩而立，虽是一脸正色，手却是借着宽袖的遮掩，将他攥了个结实。见他看过去，还冲他笑了笑。

那笑容看着着实可恶。孙悟空白了他一眼，便用力想要收回自己的手。

无天也感受到了对方的挣扎，非但没有放手，反是低头凑至了他耳边，轻轻吹了一口气，直惹的那猴儿一哆嗦，咬牙对他怒目而视。

“就是跟你开个玩笑。不至于生气吧。”无天笑了笑，安抚似的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孙悟空的掌心。

孙悟空脸色极是难看，手下更是用力，言道，“光天化日之下，你放尊重些。”

无天挑了眉，在孙悟空再次使力想要收回手掌时，突然松了手。

孙悟空猝不及防，脚下一个趔趄，后腰险些撞上石桌，幸而无天先伸手扶了一下。

“看看你，毛手毛脚的。”无天就势揽住了他的腰肢，还不忘低头挑衅似的笑笑。

看那笑容，孙悟空便知他是存心整自己，切齿低低骂了一声，“你混蛋！”

如此缠了许久，待丹羽看见无天之后，才停下了这样的耍闹。

无天便与丹羽先行离去，言道有要事相商。

杜若见孙悟空神色有异，便问道，“圣使可是身体不适？”

孙悟空一怔，马上摇了摇头，道声没有。

“看您面似火烧，小女还以为您染了风寒。”杜若笑了笑，拿了一方洁白的丝帕递了过去，道，“您擦擦汗吧。”

孙悟空便觉脸上热得更厉害了。

 

 

大雄宝殿的后殿照不进阳光，恍若外间那些五彩霞光都是幻觉。两排银烛灼灼燃烧着，跳动出些许不安的光芒。

“不是他。”无天的声音清冷响起，在这空旷又冷寂的空间里起了淡淡的回音。

丹羽未曾答话，只垂首静立，等他的下文。

“这些日子我与他寸步不离，他没有机会。”无天撑着额头，慢慢言道，“钉头七箭书，需一日三次拜礼。”

丹羽沉思一瞬，回道，“若不是此术，当如何是好？”

“截教赵公明死于此术，我曾见过。”无天缓缓坐直了身体，脸色在烛光的映衬下阴晴不定，他道，“此法须得二十一日，最后一日，由另一人施法将箭钉入草人颅内，我便魂飞魄散。”

丹羽微微眯了眯眼睛，道，“自您察觉不适，已有十八日了吧？”说着，他眉越敛越深，又疑惑道，“可有破解之法？”

“有。”无天斜斜靠了椅背，目中闪过几分危险的光芒，“此法破解不难。本座定要那鼠辈自食苦果。”

“如此便好。”丹羽微微松了口气，道，“还请佛祖尽快施法，以免节外生枝。”

“不急。”无天微微垂眼，神色有些波动，随即，便淡淡地再看不出端倪，他道，“我还有些疑惑，尚未明了。”

 

 

雀屏山高巍秀丽，林麓幽深，修竹乔松，万载常青，奇花瑞草，四时不谢。

孙悟空步上山来，仔细看那山间庄园，虽不是金钉攒玉户，彩凤舞朱门。却也是处处玲珑剔透，宝玉妆成，华贵庄严。

他请了守门的仙娥进去通传，不多时，金翎公主便亲来相迎，仍是旧日打扮，光艳华灿，贵不可言。

金翎公主请孙悟空入堂落座，仆从奉了茶后，便笑问道，“大圣来此有何贵干？”

孙悟空看了看茶杯，没有动，只对她说道，“我无甚大事，只是有些困惑，请公主详解。”

“大圣请讲。”金翎公主点了点头，又补充道，“我必知无不言。”

孙悟空也不绕弯子，直接问道，“无天近些日子总是昏昏欲睡，神思不振，可与公主有关？”

似是未料他这般直接，金翎公主稍微愣了一愣，旋即笑道，“大圣快人快语，我也不绕弯子了。”她执杯，极优雅地抿了一口青碧的茶汤，而后才慢慢说道，“还要多谢大圣将无天引来。我确是利用他为旃檀功德佛驱毒之际，在他身上施了钉头七箭书之法。”

孙悟空将眉皱紧，目光直直盯着金翎公主，沉了声音，带着一丝恼意，“如此手段，未免卑鄙！”

“大圣切莫如此看我。”金翎公主笑了笑，摇头道，“我与你是一样的目的，都是为了杀他而已，又何必在意方法。”

无名火起，孙悟空拍案怒道，“俺老孙乃是顶天立地的汉子，岂能用这般阴损的方法！”

“不用此法，大圣倒是寻个别的法子。”金翎公主脸色微沉，语气也渐渐冰冷，言道，“难不成你雌伏无天身下，便是光明正大？”

“你！”对方之言，直踩向他痛处，孙悟空神色一僵，竟半天没说出话来。

“行了大圣，我不与你争辩。”金翎公主看他模样，又是一摇头，低声道，“你可能不知，我若投靠无天，只怕境遇要比如今强百倍。可我仍要杀他。”

孙悟空皱着眉，有些不解地看着她。

金翎公主沉默一会，而后将视线投向他，语气中带着一丝叹息的意味，“你师父可还好吗？”

孙悟空微微怔了怔。

便听她又道，“上次匆匆见他，他中毒昏迷，都没能说上一句话。”

那般失落的神色，以及目中微有些熟悉的色彩，让孙悟空着实吃了一惊。

沉默许久，孙悟空闭了闭目，答道，“我不知道。”想到了师父，他脸上也露出些愧疚的模样，道，“我不敢让他知道我如今的处境，没有等到他醒来。”

金翎公主将视线转向孙悟空，看了一会，叹息道，“我明白，你如今也是举步维艰。刚才我的话重了些，请大圣勿要怪罪。”

孙悟空摆了摆手，摇头道，“无妨。只是……”

“大圣，”金翎公主起身步向他面前，直直看着他道，“坚守正道，对付邪魔，有时也必须用些非常手段。”

孙悟空合了双眼，不言不语。

见他沉默，金翎公主笑道，“大圣不是也在暗中，向金翅大鹏传递消息吗？”

孙悟空脸色一僵，骤张双目，愕然看着对方。

“你我所为，乃是为同一件事，”金翎公主面色已冷如冰霜，她的声音，也一般的冰凉，一字一字道，“便是不能合作，也不要互相猜疑了，可好？”

孙悟空没有回答，僵硬地起了身，便向金翎公主告了辞，言道，“公主放心，老孙虽不与你同谋，却也不会告诉无天的。”

“大圣。”在他走之前，金翎公主却仍是叫住了他。

上前，将一支小小桑枝弓，一支桃枝箭递与他。道，“我知你与无天亦是不共戴天，此箭赠与你。”

孙悟空离开雀屏山之时，步履虚浮，神情恍惚。

回到灵山，果不其然是黑袍的一通劈头盖脸的责难，问他去了哪里，是不是有无天佛祖宠着就不知天高地厚了。

孙悟空没有理他，抿着嘴安静地听完了之后，又恍若离魂一般，走回了自己的道场。

他不是贪图安逸闲散之人，此刻，却一头倒在了床上，甚至还将软枕拿起压住了脑袋。

他觉得，自己可能真的是染上什么病了。

否则不会这般，恍若梦游一样。

胸口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硌着，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。

脑海中嗡嗡作响，金翎公主的话低低回响，她道，“此便是钉头七箭书的最后一支箭，三日之后，我在此等你，你亲手将这支箭钉入他眉心。他必死无疑。”

躺了许久，直到日薄西山，直到夜幕四合，直到无天前来。

“怎么了？”无天把他压住脑袋的软枕掀开，垂眼看他，还伸手顺了顺他凌乱的头发。

孙悟空将双眼闭上，并没有答话。

“病了？”无天将手覆上他的额头，语气低沉，却也不乏关心。

“没有。”孙悟空急急起了身，避开了他手指的触碰，却也因着起的太猛，一霎晕眩不已。

“怎么还是这般毛躁。”无天声音中带了一丝淡淡的无奈，他伸手扶了对方的肩膀，就势将他往怀里带了过来。

“放开。”孙悟空挣了两下，却在对方强势的禁锢下不占任何优势。

“黑袍与我说，你有些不对劲。”无天坐于床头，揽着他，一边安抚似的拍着他的脊背，低柔了声音，道，“到底出什么事了？”

“没事。”孙悟空仍闭着眼睛，满脸的不快。

“你既不说，我也不问了。”无天叹了一声，好生将对方的头发理顺，又叮嘱了些注意身体之类的话语，而后才起了身，说道，“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，你好生歇息。”

脱离的那人的怀抱后，孙悟空倚着床柱点了点头，只答了句，“嗯。”

无天亦点了头，垂目的瞬间，将孙悟空胸口露出的一角的木质小弓收入眼底，神色略暗了暗。

再开口时，他声音里只余漠然，冷淡得全无一点生气，“悟空，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，可千万，不要做让我失望的事。”

孙悟空仍未从那股好似离魂的恍惚中解脱出来，甚至未听清无天说什么，也就没有回答。

夜色已沉，他便那样靠着床柱，晕晕沉沉着，慢慢睡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