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月零

【西游记后传同人】无为有处有还无（十八）

【惯例预警：慢节奏，无聊~】

  
  
此时此地难为情

  
  
香积殿摆开筵宴，珍馐百味，异香奇品，玉液琼浆，摆列无穷。又有妙乐玄歌，凤箫玉管，一班美姬、美女飘荡作舞助兴。

无天坐于上首，面上端肃，实则却是百无聊赖。

左首第一，乃是今日之客。一袭红衣，色烈如火，衣摆袖口皆以金线作为纹饰，极是张扬，便是眉目沉稳宁静，却也挡不住那份浑然天成的傲然。

其人名为丹羽，原身乃是丹鸟，有上古神兽重明鸟之血统，其性狂傲不羁，是故一直在山间作为散修，不肯出世。

他旁边是一女子，一袭月白轻罗软纱，端庄秀雅，便如幽兰，静而不张，美而不妖，明眸善睐，唇边始终噙着一丝礼仪的微笑。

无天向自己右手边看了一下，略略出了神。今日设宴，也无非就是为了招贤求将，他将赢妖贬黜，灵山无人掌局，只得调黑袍回来，然而冥界亦不能久无人理，是故有人向他举荐了这位不出世的高才。言道法力不俗，见识卓著，实堪大任。

他知此人高洁轻狂，绝非易与之辈。虽是诚意去请其出山相助，却也没抱多大希望，不想，还真的请动了。便是只答应前来赴宴，也实属难得。

一场宴罢，无天心不在焉，语焉不详。而丹羽面冷无波，也不置可否。

只是借天色之名，留得灵山暂歇。

丹羽也不推辞，谢过无天，便携身侧女子退下。

既然宴罢，歌舞皆歇，忽有一瞬，竟冒出些许寂寥之意。

   

  

无天于游廊信步而行，至一处偏园，顿了脚步，而后召来了黑袍，命他把灵山上下好生整治一番。

“佛祖，为何啊？”黑袍不解地看着他。

“丹羽其人不简单，未免失了颜面，必然要做整治。”无天倚着廊柱，席间喝了好些酒，现下酒劲上来，正有些头晕，他顿了顿，又道，“黑袍，论挑选约束手下，你倒不如赢妖。”

黑袍脸色尴尬，小声咕哝着，“那您为何要弃用赢妖。”

无天闻言，一挑眉，道，“你说什么？”

“没有没有。”黑袍连忙否认。正寻思着说个什么才能岔开话题，忽闻几声犬吠，随即，廊下便有一黑影窜出。

黑袍本能便上前两步，挡在无天前面，定睛一看，似是一只大犬，威风凛凛，通体漆黑，尾尖开叉，皮毛泛着异样光泽。

黑袍诧异道，“这是哪来的野狗？”

“这是祸斗，忘记是下界谁寻来与我。”无天一手撑在黑袍肩上，望着那好似黑犬的野兽，目中似有些悲悯之意，道，“此兽食火排火，虽为神奇异兽……”却有何用啊。他闭上了眼，未将后半句说出。

黑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，随即想起什么似的，说道，“佛祖让属下多读书，属下读了，在《尚书》里见过一则典故。”说罢又想了许久，道，“那句话怎么说来着……西旅献獒，太保作《旅獒》”

无天斜睨了他一眼，笑道，“不役耳目，百度惟贞。玩人丧德，玩物丧志。”

黑袍闻言，左拳往右掌一砸，兴奋喊道，“对！就是这个！”话音刚落，便觉有哪里不对，抬眼见无天似笑非笑地盯着他，猛地一惊，而后反应过来，连声道，“不对不对！属下没这个意思。”

见他那手忙脚乱的模样，无天便笑出声来，毫不客气地刺道，“我知道，你也没那脑子。”

黑袍满脸尴尬，干笑了许久，才道，“佛祖，这……揭人不揭短啊。”

无天略一摇头，而后叹了一声，压低了嗓音，眉目亦变得有些沉闷，他缓缓道，“黑袍，《旅獒》亦有言，不矜细行，终累大德。为山九仞，功亏一篑。”声音极低，也不似说给黑袍听，倒像是自言自语。

言罢，也不管对方听没听懂，便举步离开。

 

 

信步游走，月下独行，无天以为自己是漫无目的，然而他驻足于孙悟空道场之前时，心中仍是暗叹了一声。

回灵山之后，他便一直刻意回避与孙悟空相见，便是那天孙悟空于大雄宝殿前等他，他亦甩下他自顾离去。归根结底，无非就是不想再这样拖泥带水，纠缠不清。

然而，下意识还是来了这里。

他无声无息地行至卧房前，抬眼看看窗上映出的清瘦侧影，微微垂了目。正想转身离去，忽闻屋中之人轻咳了几声。

无天眉心一紧，便推门而入，也顾不上那人惊愕的眼神，取了披风将孙悟空裹住。

一边小声问道，“怎么了？可是那日受了凉？”

“无妨。”孙悟空向旁边避了一下，似想躲开他就势拥过来的手。

无天哪里肯让他躲，追了一步，便将那人牢牢圈在怀中，笑问，“悟空深夜不睡，可是在等我？”

孙悟空觑着他，冷道，“心有牵挂，自是无法安眠。”

“我不知你刚刚是在牵挂谁，”无天以指尖按压在他的唇上，笑道，“现在开始，必是在牵挂我。”

孙悟空表情一僵，咬牙在心中啐了一口，偏头不去看他。

无天便低下头，蹭了蹭他的颈窝，声音喃喃的有些鼻音，他道，“悟空，我想你了。”

孙悟空脸色由白转青，闭了目，冷冷言道，“你醉了。”

“醉了，不是更好。”无天轻轻笑了笑。他是喝了些酒，却也没有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。他清楚的知道，自己的意识还很明白，只是，他倒宁愿自己是醉了。醉了，便可以不顾那些繁文缛节，便可以不想那些万世千秋。

“你该睡了。”孙悟空的神色仍是不见回暖。

无天揽着他的肩膀，无赖似的不肯放开，开口时语调仍不复平日那般威严庄重，反是柔软呢喃，他道，“悟空，我有个问题，一直想不明白。你能为我解惑吗？”

孙悟空挣脱不开他的束缚，只得言道，“有话便说。”

无天点了点头，道，“殷商末年，妲己入宫，祸乱朝政，致使殷商国力一落千丈。那帝辛，可知妲己是女娲派去的细作吗？”

孙悟空垂下眼帘，道，“普天之下，怕没有什么能瞒得过帝王耳目。”

无天便笑了，又问，“那你说，那位勇冠一时，能言善辩的帝辛，为何不杀了妲己，以正朝纲？妲己又为何，敢那般肆无忌惮。”

“大概……”孙悟空忽而敛眉，闭口不言。

无天哼的笑了出来，颇有些计谋得逞似的得意，道，“不就是因为，他宠她吗。”

孙悟空咬牙，冷斥道，“荒唐至极。”继而又补充一句，“我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

“不懂就不懂吧。”无天又笑了，似有些痴了一般。他看看孙悟空身上白衣，又看看他的面颊，恍然大悟似的说道，“我说怎么看你有些不对，为何一直化人形？”

孙悟空侧过头去，闭目冷道，“皮相而已，不必在意。”

一怔之后，无天面色仍是不改，语音淡淡带笑，道声，“是吗？”也不多问，随后便伸了伸胳膊，道，“我累了，悟空，宽衣歇息吧。”

孙悟空便觉火从心起，语气极坏，道，“我可不是你的奴仆，没工夫伺候你。”

无天将眉轻轻一挑，那双幽黑的瞳仁深不见底，直把对方盯得有些无措。

孙悟空皱眉，他心知，如今的境遇确实不及之前战场上刀光剑影的险恶，可全身上下被人细细观察的情形，却更令人如芒在背。

良久，无天轻轻摇头，神色中透出几分疲惫和哀伤，笑道，“悟空，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呢。”顿了顿，他又道，“不然，你走吧。”

孙悟空听后一惊，抬眼仔细观察，似想从对方的眼中寻出几分算计来。然而无论他如何探寻，都只能看到沉重的悲凉。

良久，他将双眼一侧，盯着墙壁上悬着的墨梅图，定了定神，道，“你真的醉了。”

无天目中隐隐有些碎芒闪现，又马上黯淡下去。也只不过是那么一瞬的时间，待孙悟空想要细看，他的唇边，又重新勾起了云淡风轻的凉薄笑意，

他抬手，将孙悟空头上用来束发的竹节纹玉簪拔下，霎时，青丝披泄如瀑，他看对方恼怒的表情，便将一缕青丝绕入指间，凑至他耳边，低声道，“悟空，那便别走了。”

这时夜风袭来，将满室烛火吹得跳动不休。

忽有飞蛾，振翅扑火，霎时化作飞灰。

孙悟空观之，微微一怔，随后闭目，嘴角边划出一抹凄冷的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