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月零

【西游记后传同人】不可说 （二十九）（中）CP：无天×悟空

倾余生同守

【为啥会冒出来个中呢……因为字数超出预期了……我的废话技能更上一层楼……凑合看，我努努力把下弄出来。本章基本是回忆，还有点意味不明的故弄玄虚。】

  

孙悟空觉得，无天像是一枚打破水面平静的巨石，有着惊天动地的出场方式，极为有效的影响，但很快，巨石便沉入海底，连同他所带来的涟漪，也随之一圈一圈扩散，直至消失，再难寻觅。

神佛两界确因无天的出现而警醒了一段时间，然而，没过多久，便隐隐又有故态复萌之兆。

幸而杨戬任了司法天神，他生性秉正，不畏权势，不讲人情。有罪重罚，有功激赏，法外无恩，如此雷霆手段，及时刹住了歪风邪气。

无论是神是人，都是善忘的。自欺，也欺人，同时憎恶着不肯一同沉沦的清醒者。

杨戬因此负了不少骂名和记恨，然而他从来眼内无波，心中无痕，沉默而冷静地，承担着自己的责任。

孙悟空有时会去寻他喝酒，便看杨戬眉宇间的痕迹，一次比一次深刻。他也能察觉，杨戬那身厚重的朝氅下，是越来越压抑的魂灵。

他会叹，又是一个，被责任和信念束缚的人。

为求热闹，有时他也会叫上哪吒。

一次酒后，哪吒给他看了一颗佛珠，沉沉的紫色，便如它的主人一般凝重深沉。

“悟空，无天可能真不是什么坏人，可惜了，偏偏是敌人。”哪吒打着酒嗝，用力拍着他的肩膀，喝得醉醺醺。

孙悟空给他拍的，整个胸腔都震得发疼。

他忽而想起，不久之前他遇见的一桩冤案。一男子手捧状纸，向天悲号。他正经过，便问了来龙去脉。

本是山中散修，与世无争。就因无意间开罪上仙，便遭报复，冠上私通妖邪，作恶多端的恶名，落得家破人亡。

因那上仙人脉甚广，位高权重，他无处呼冤，故而悲啼。

“他们不管，我管。”他便收了状纸，径上九霄。

 

他微微仰起头，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，刺激却舒适。

那人曾说，若给他时间，焉知他不会做的更好。

那人也许做错过，但时间却也似证明了，无天那固执到不肯回头的信念，或许真能开辟出另一条路，让这个三界，清明得更为长久一些……

但，他没有把握，也没有资格，拿三界众生，赌一个或许。

 

是日，雄鸡唱晓，彤云似火。

孙悟空一袭金铠，站于海边石崖之上，大红披风于晨风中猎猎作响，似与那天边云霞竞辉斗艳。

“悟空，莫去。”三藏步上石崖，在他身后，愁眉规劝，“无天已死，这必是圈套。”

“师父，老孙非去不可。”孙悟空回首看着三藏，面色淡然平静，他道，“迟早，是要了断的。”

言毕，便向三藏一笑，道，“师父，老孙去也。”

纵筋斗云，远远地去了。

三藏见拦不住他，也踏了云光向西方追去。

 

孙悟空落于山下，但见那山万丈崔巍，千层悬削。

忽觉有些眼熟，一思，便明悟，这不就是当年六耳猕猴假扮于他的盘龙岭。

自是，此山再非当年苍苔碧藓，古桧高槐，水流如玉，花落似金。

火眼金睛之下，整座山皆笼在一层黑色雾气中，阴寒蚀骨，腾腾杀机，天空一轮金乌，都被遮去三分。

峰顶黑莲盛放，莲瓣沉沉，乌光灼烁。

他微微垂目，唤了金箍棒在手，缓缓步入山中。

虚空似遍布裂缝，黑雾凝而不散，脚下土地龟裂浮动，隐约便见赤红血海，甫一入山，他便明白，那层似雾似烟的东西，是什么。

必有无数性命含恨冤死此处，怨恨不散，囿于一隅，凝成实质，悬浮在空中。由怨气而生瘴气，剧毒无比，如侵入身体，修为低者，必将落得个化为劫灰的下场。

经剧毒的瘴气所冲刷，山间已是一片惨景，林木枯朽，形同焦炭，偶有动物尸骨，飞羽皮毛，早已腐蚀殆尽。百年之内，怕是这里不会再有生机。

他皱眉，无论是谁，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，这份孽，也作得太大。

仗有法力护体，他能在这里行走，但每一次的呼吸都隐隐有股火烧般灼痛，眼前瘴气弥漫翻滚，几乎目不能视物。

忽而有光华烈烈刺目，他不得不闭上了眼睛，再张开时，只见茫茫原野，及膝的草随风舞动，翻涌出涛涛的波浪，似无边无垠。

抬头，隐隐见一白影由远及近，是一僧人，白色衲衣，竹杖麻鞋，背负斗笠。

无天！他一怔，正欲上前，眼神一闪，马上又顿住脚步，保持了一定的距离。

他不由自主地，跟着这僧人的脚步，缓缓走着，看他白天赶路，夜宿石崖，沿途行善，面上始终挂着温柔的笑意。

他跟着那僧人，一直来到一处村落。

这里有些眼熟……他正这么想着，眉心忽的一跳。

然后，便是倾盆暴雨，河道泛滥，哀鸿遍野。那僧人一己之力，终是无力回天，含恨而终。

孙悟空微微敛眉，不言不语。

 

迷雾翻腾。

眼前是威严肃穆的大雄宝殿，只是殿内壁画石刻古拙许多。

有一佛陀高坐莲台，本该无喜无怒的脸上，却染了怒容，对下首白色衲衣的弟子，高声斥道，“紧那罗，你大胆！”

孙悟空半垂眼睑，无声地听着。

听那佛陀一声一声叱责，责那僧人背誓破戒，妄动凡心，德行败坏，六根不净。

听那僧人道，问心无愧，天地可鉴，日月可昭。

无天的曾经，如走马灯一般快速在孙悟空眼前闪过。明敏如孙悟空，早已知道自己是陷入如何的囹圄之中。

不过就是，区区幻境罢了。

他微微笑了笑。他早就察觉，他虽身处其间，却也不过是一个“旁观者”，他也碰触不了任何事物，影响不了任何人，所有的一切，都在按照原本的轨迹进行。

 

 

看那人与释迦摩尼雪山斗法，因他而分了心神而被佛光入体，肉身轰然崩毁。

看那人五行山的三百年陪伴，因他一句戏言乱了神色，又因他一句气话而认真入心。

看那人聚妖于弱水之滨，一言一行，明里暗里，皆是对他的回护。知他遇到麻烦，便不顾一切前来相帮。

看那人拖着病躯，重铸生死簿，超度花果山数万冤魂，亦将三界政务打理的井井有条，一刻都不曾停歇。

 

然后，他看到了凌霄宝殿。他恍惚了一下，似乎又是多年前那个孙悟空了。

桀骜不驯，也自以为是。

他抬眼，便看到那人面对着自己时，温柔笑容里夹杂着一丝悲伤落寞，眸光炽烈，又有几分欣慰似的放松。

之后是什么来着？

再张开眼，舍利的光芒灼灼亮起，隔了那么多年的时光，却还是记忆中的样子。

灿烂，光辉，刺得双眼发疼。

那人虚弱苍白的脸上尽是疲累，可笑容如经历良久阴霾后重现的阳光，合上双眼时，还有一丝解脱。

孙悟空没有动作，亦没有表情。

甚至那身着黑衣的人破碎为齑粉，他都不曾抬起眼睑。

 

最后，便是阿修罗界……

那人最终接受了最厌恶的净化，二心合一，以佛法为他融魂，筑躯。

自己那时，是怎么说的来着？孙悟空想着，想着，却忽然想不起来。

只见那人抱着刚刚恢复，虚弱无比的他。脸上悲意深沉，却偏偏笑着。

“悟空。”他道，“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回到花果山去……”

他道，“缘分已尽，忘了我。”

随后，那人身躯化作万丈金芒，托起记忆全失的他，升入云霄。

南无大圣舍利尊王佛……地位尊崇，声名显赫，三界之内，无人不知，无人不晓，更无人敢逆他所言。

他嘴角微微一勾，真是天地间最大的笑话。

 

周遭迷雾腾腾，环绕着他，却迟迟不敢接近。

忽而，孙悟空张开了双目，双瞳沉沉，古井无波，嘶哑的嗓音响起，“出来吧，你既善聆音，知前后，便当明白，这种招数对我没用。”

耳际忽闻细碎声响，霎时间，寒光耀目，暗芒如雨。

他敛眉，金箍棒扬起，一道金芒当空而去，沛然的法力撞上暗芒，轰然炸开。

浓雾受到波及，烈烈翻腾，如波如潮。

来不及多思，更多的黑影斜刺跳出，手中兵刃锋锐，已是欺身上前抢攻。

孙悟空挥棒振开一击，左手凌空于身前织出光幕。

间歇抬眼，便见那黑影乃是腐朽多时的人尸，肌肤翻裂破碎，露出内里苍白的骨屑，和暗紫腐烂的内脏。

那些尸体形容扭曲，眼睛瞪得老大，依稀能够辨认死前的痛苦。然而他们手中的兵刃……

孙悟空敛眉，他识得的，那是秦广王曾拿来对付他的，上古神器，尸血神兵。

冷笑好似就在耳边响起，混着无可忽视的嘲讽，“你既知道是幻境，为何不早早挣脱呢？”

孙悟空抿着嘴，不答。光华自金箍棒上不绝迸出，将尸群逼到一尺开外。

魔魅般的声音响起，低低说道，“是因为，只有在幻境里，你才能见他一面吧。”

左脚踩空，趔趄一步，连忙侧身，堪堪避过肩头劈落的寒刃。孙悟空面色凝重，仍是一言不发。

“这许多年来，故人可曾入梦？”那声音尖锐起来，狂笑道，“我忘了，他已灰飞烟灭，无法入梦……”

金箍棒横扫，数十棵枯木拦腰截断，又被强力震起，呼啸着破空向尸群砸去。

“是你亲手杀了他，这个世上，唯一倾心待你的人。”又是一阵古怪的笑意，夹杂着深深的怨毒，“你凭什么活得逍遥自在，全无一点愧疚！”

孙悟空仍不言语，烁目的光华自金箍棒上绽出，劲风锐啸，光晕夺目。

“所以，去陪他吧！”那声音骤然狠戾。

精纯的法力势如流水，金箍棒在手中大开大合，招式刚猛，然而，胸口突然一窒。

原本该铺天盖地的沛然法力霎时细若游丝，竟连金箍棒都猛地凝滞了下来。

然而这时，对面行尸已是骤然出手，宛若雷霆。

“悟空！”三藏于云端，正见那尸血神兵当胸刺下，目眦欲裂，未及多思，掌中金芒轰然击出。

兵刃于千钧一发之际，偏开毫厘。

光华敛去，一蓬血雨飞溅。

孙悟空提掌一送，强横的力道重击在执刃的行尸之上，那行尸当即四分五裂，残肢断臂跌落于地，化为脓血。

舍利化成的身躯再怎么强悍，却终究比不过合天地本源的天产仙石。

左胸靠近心脏的位置血流如注，上古神兵的灵力于经脉中冲击翻腾，如刀割锥刺，剧痛瞬间游离百骸。孙悟空垂头看着，苦笑一声。而后，竟露出极古怪的神色。

三藏目中乍痛又恨，然后尽数转为迫切的忧虑。然而接触到孙悟空的眼神时，更是一怔。那是一丝解脱和轻松，就好像，期待了这一刻很久。

暗沉的兵刃又被举起，看着面前靠上来的两具行尸，孙悟空缓缓闭上了眼睛，尸血神兵的力量，正片刻不停地侵蚀着他的精气，四肢无力支撑，连金箍棒都跌落在地。他动不了，也不想动。

识海蓦地被黑暗占满，意识恍惚间，似听闻一声，“悟空。”

低沉，温柔，又带着几许责备。

隐约感知某种熟悉的气息环绕住自己，他微微笑着，而后身躯瘫软倒下，安然地陷入了昏迷。

 

三藏于云端，惊愕地看着孙悟空颈间异芒闪动，而后……

有一男子身形骤显，广袖黑衣，沉沉如夜。

先是徒手接住将要落于孙悟空身上的兵刃，竟使蛮力寸寸折断。而后稳稳地托住他倒地的身躯，抬手青芒迸出，于林间黑雾中辟出结界。

峰顶黑莲忽地暗沉下去，那些行尸恍如断线傀儡，再不动分毫。

“咣当”一声，三藏手中禅杖直直跌落，山石化为粉尘，随风既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