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西游记后传同人】不可说番外之共剪西窗烛(四)
【明明这样完了就很好,然而还是想写……
并不是糖,只是交代这琐事,外加搞事情……】
孙悟空离开那日,并不是个好天气,阴云密布,竟有几分山雨欲来的意味。
无天于石崖上送别了他们师徒几人,对孙悟空的叮嘱一再的同意,点头。
该嘱咐的都嘱咐完了,孙悟空犹自不放心,扯着无天的手腕,皱眉想着还有没有什么落下。
“猴哥,差不多得了。”猪八戒在一旁,只觉看得头发发麻,小声嘀咕道,“老猪我跟高小姐都没这么黏糊过。”
孙悟空闻言,脸色一红,回手便要拧他耳朵,啐道,“呆子,你找死啊。”
“大师兄大师兄,你饶了他吧。”沙僧赶忙出来当和事老,又劝道,“灵山虽远,可你那筋斗云来回一趟也不要一顿饭的工夫,何必如此依依不舍。”
孙悟空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,何苦在此做这小儿女情态,徒惹他人笑话,这才转身跟了师父师弟离开。
无天在崖上站了许久,直到那师徒五人的影子远到看不见,目中才显出极重的不安和忧虑。又略站了站,方转身回竹舍。
竹屋静谧悠闲,无天净手后启了神龛,将白蜡点燃,又寻了供果摆置,之后执三炷线香,好生祭拜后,才插入香炉。
神龛之中没有神像,也没有牌位,只有一支折断的孔雀尾羽,翠绿,浓艳,一如当初。
慧眼遍识三界,但有因果,皆可查明,这支孔雀尾羽的来历,没人比他更清楚。
他微微垂头,眼中慢慢被浓重的悲意填满,如笼阴云。当年复生那一瞬间脑中所映射的场景,似正要从双眼中挣出来,充塞这间不大的竹舍。
十几年前,他甫一见那孔雀尾羽,便觉一抹微光撞入眼帘。
那是他不曾见过,却不可遗忘的画面。
一个身着淡绿衣衫的女子,跪于山下。
她头顶百丈处,是一座神殿,仿佛建于山上,实则悬于虚空。通向山脚的那一条路,竟是月色凝结铺就的光练。月光倾洒,描摹出神殿辉煌的轮廓,巍峨壮美,金碧辉煌,好似用尽一切美好词汇都不足以赞美它。
她便跪于山脚,眉目哀戚,开口轻言,“我知道,无论无天,还是孙悟空,都是极可悲的存在。肃清三界,这是他们的宿命,就此那样终结,最好不过。”
峰顶有人声传出,乃道,“既如此,何故执迷。”
随即,隐隐有一男子显现,甲胄鲜明,如金映火般耀目。虽因辉映笼罩看不清面目,但望之便觉器宇不凡。
“但是,我很想给他们一次机会。”她抬头看着那男子,目中似有乞求,缓缓道,“所有的罪,所有的孽,便让我来背负吧。”
“为何?”那男子声音不起不伏,闻之心安。
她闭上双眼,嘴角轻轻弯起,悲伤又有些慈爱的意味,轻声说道,“那是,我的孩子。”
“这种,可笑的俗世情感吗?”那男子似在仔细打量她,顿了许久,语带笑意,道,“你乃我之化身,放你于俗尘,乃为化劫,不想你走了一遭,竟平添这许多业障。”
她微微笑着,并不即答。
许久之后,那男子轻叹一声,“罢了,我当年也是仗着一己之力违抗那什么见鬼的天命,当面斥那燃灯,岂有天位已定,而反以叛逆为止之理。你与我一样固执。”
说罢,又看看她脸上希冀的神色,声音忽而变得沉重,“倒行逆施,终受果报,你可愿?”
“愿。”唯这一字,掷地有声。她向那男子,重重叩首。
之后,她便应那男子所指,凝聚毕生法力,化为一并夺魂之刃,交于当时在毒龙岭日夜踌躇的六耳猕猴。
“唯此人是既定命局之变数。”那男子对她言道,“将此兵刃交于他,或有转机。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,我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。”
而后,那耗竭一身法力的母亲,在夜幕之下,微笑着烟消云散,悄无声息,便如,从未出现过。
无天睁开双眼,看着那支鲜艳的翠绿尾羽,眼中早已泛红。
他长长叹息一声,压下胸腔中翻涌的情绪。转而缓缓行至窗前,去遥望那山色。
忽而一抹黑影闯入视线。
那是一个身着黑色长衫的汉子,身形高大,苍髯如戟,只是,双目通红,直愣愣地看着他,目中极浓重的情绪,便那般沉沉的压了过来。
他一怔,目光先侧在一边,而后转回,对那人微微笑了一下。
他唤,“黑袍。”
那人先是那般凝重的注视着他,而后上前几步,屈膝,重重跪了下去。
极沉重的一跪,仿若重击在无天心中一般,压抑地喘不过气。
那人,那一跪,却已是物是人非。
无天闭上双眼,缓缓叹了一声。该来的,始终还是来了。
毒龙岭,群妖聚居之所。
黑袍并未惊动任何人,悄然带无天步入城中,寻了一座僻静的殿阁。
无天扫视了一眼,此间殿阁,布置装潢均与他旧日喜好一般无二。窗明几净,纤尘不染,显是常常有人打扫。
黑袍请无天坐于主位,自己则坐于下首,垂头不语。
沉寂许久。
无天看着他,默默叹息一声,而后道,“什么都不说吗?”
黑袍微微一抖,而后摇了摇头,道,“是。”
无天皱眉,打量黑袍如今沧桑模样,眼中闪过几分欠疚。他闭了闭眼,低声道,“是如何知道我还活着?”
黑袍仍垂着头,闷声答,“敖杰,他怕我等冲动行事,坏了佛祖如今的安宁。”
无天眉梢微动,而后又平静下来,看着对面之人,声音轻若三月之风,他道,“黑袍,我从未如此庆幸自己活在这个世上。”
那厢,黑袍闻言,眉头紧皱,隐隐竟显出了似怒似痛的厉色。
忽而,一抹阴影投在了身上,他一怔,抬眼却见是无天靠至他近前来。
“我仍不后悔。”无天看着他,淡淡的笑着。
黑袍的手越攥越紧,双目也越发的流露出难以遏止的冷光。
无天能察觉到,对方身上萦绕着越来越压抑的气息,像是竭力克制着什么。他垂目,而后重新抬起眼,与黑袍对视,笑道,“无妨,动手吧。”
黑袍微微一惊,不可置信地看着他。
“死在你手中也无所谓。”无天笑着看他,那般含笑肯定的眼神,好似在鼓励着什么。
一刹那间,不知名的情绪立刻便直冲入脑海,好似烈火轰然而起将理智焚烧殆尽。目中灌满了恼恨和杀意,那般强烈的情绪,甚至于扭曲了面容。黑袍死死盯着无天,咬牙切齿,好似面对的再不是旧主,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。
“不动手吗?”无天仍然笑着,轻轻说道,“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。”
话音刚落,便见寒芒乍起,黑袍手中短匕已是抵上无天心口。
无天闭上了双眼,并不反抗,也再不出声,面容却是无比的安宁。只在闭眼的前一刻,闪过浓重的愧疚。
寒刃刺破衣物阻隔,慢慢扎入皮肉,鲜红的颜色争先恐后地漫出,却又瞬间被漆黑的衣衫吸得尽了。
黑袍咬着牙,手臂剧烈颤抖,掌中之物不过三寸有余,却似重于千钧。匕首一寸寸刺进无天的身体,他双目几欲眦裂,漫上一层赤红,如同发狂,狰狞可怖。
忽而,他窥见了无天的神情,极平静,极安详。手臂猛的一抖,五指一松,染血的匕首便从他手中跌落,铮然坠地。而后他惶然退后,俯身下去,额头于地面重重一磕。双目中血色尽退,再不见刚刚的狠戾和杀机。
心口的伤并不深,丝丝拉拉的痛着,并不剧烈,却也无可忽视。无天看着黑袍长拜不起,看着他不住颤抖的双肩,眼中也瞬间便被悲凉和无奈填满。
“属下有罪……”黑袍双手死死攥起,臂上已爆了青筋。他咬着牙,声音哽咽,语不成调,“属下……从未见佛祖如此……”
无天的双目微微泛红,眼波微颤却仍是极力的稳定下来,他嘴角微微勾起,忍着喉咙的疼痛,向黑袍靠了过去,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,叫了声,“黑袍。”
黑袍应声,便抬起头来,去看着那人。他目中再无旧日“佛祖”的威严,却仍是让人不敢造次。
无天看他良久,而后露出一个极悲凉的笑,缓缓道,“我走了。”
黑袍闻听此言,恍如雷击,脑中顿时一片空白,甚至失去了一切反应能力,只那样,呆呆地看着无天起身整衣,而后头也不回,毫无留恋的离去。
一生的信仰,一霎轰然崩塌。
无天迈出了房门,便听闻屋内有哭泣之声传出,或者,那已不算哭泣,而是歇斯底里的嚎啕,不遮不掩,肝肠寸断。
他眨了眨眼睛,扬起下颌,举目远望,天边正有一列大雁,振翅飞过。
回了花果山,此处山明水净,老树青藤,一如往昔。
守山的猴儿们见了他,俱都是上前,恭敬地拜揖行礼,小些的则亲切的近前来,“爷爷”“爷爷”地叫个不停。
他点点头,一一应了,或嘱咐他等谨慎,或叮咛他等小心,不厌其烦。
孙悟空不在,便是他来坐守水帘洞,虽无甚紧要事务处理,忙起来却也是一天的光景。
忽而,他心中一突,隐隐便生出一股不祥之感。
正待出洞查好,已有守卫惊慌地闯将进来,哆哆嗦嗦地指着洞外,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,“爷爷,不好了……”
他眉心紧皱,疾步出洞。
墨染般的天空,雷云密布,不计其数的天兵天将列阵待发,气势骇人,重重向花果山压来。这情形,似极了数千年前。
他望着云头之上,嘴角勾起冷冷的笑意。
有新生的小猴儿胆子小,不免吓得面如土色,手臂一个不稳,便从树上跌落下来。吓得不知所措,只死死闭着眼。
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,反是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。睁眼一看,正是无天。小嘴一扁便眼泪汪汪,极委屈地叫了声,“爷爷……”
“别怕,我在呢。”无天拍了拍小猴儿的脑袋,将其交给一只精壮地长臂猿,嘱咐他回洞躲避。
他转头命新的四健将带领猴群退下,不可硬拼,而后自己逆流而出,缓缓步上最高的石崖。
便有密密麻麻的箭雨,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他射来,遮天盖日。
他闭上双眼,有沉沉青芒自周身扩散,迅速罩住整个花果山。
长箭撞上光幕,粉粉碎裂断折,无一能落入那一方天地。
有肃声咆哮,如炸雷响起,自云端传来,一声一声,此起彼伏,高亢无比,却凄厉骇人。
“无天不死,屠绝此山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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