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月零

【西游记后传同人】向使当初身便死（十九）

我来了……可憋死了我了……

写的太仓促，有太长，所以打算分两段发……

嗯哼，惯例天亮再改

这么晚真是不好意思啦⊙﹏⊙讲真我也没发现都这个点了！

 

所谓桃之夭夭，所谓灼灼其华。

孙悟空愕然的看着那满山遍野的桃林，花蕊吐艳，灿若胭霞，热烈而盛大，成片连接，遥遥望不尽，观久了，似能迷乱人眼。

他牵了一下手中的红线，看着那红线的尽头没入层层如幛的桃林中，便缓步而行，顺着红线向桃林深处走去。

他撇下明显有话要说的师父，以及聒噪询问的两个师弟，疾奔无天道场而去的时候，但见窗扉大开，满室明亮，那人并不在。只有一条红线，细若游丝一般，缠绕着，静置案头，他甫一触碰，便见红线飞旋，一头延伸至远处，一头绕于他指尖，似在指引。

他曾在魇兽来袭的梦中，见过无天以血化绳，寻到了他的所在，如今，怕也是这种法术吧。

他略撇了撇嘴，暗道都什么时候了，还有闲心在这等事上浪费法力。

孙悟空跟着红线的指引，一路寻到了此处，满目皆是盛放的桃花，过于强烈的粉红晃的他双眼生疼。

他缓缓向林中走着，远远的，他看见了那人。斜斜靠在树下，安静悠闲，偶有几片胭脂般的花瓣落于他的黑衣之上，更显出了几分寂寥落寞。

他刚刚靠近，无天已是回了头，对他笑道，“你来了？”

无尽的桃花绚烂明丽，乃至虚空似都染成了淡粉的颜色，衬得无天的脸色，越发白得可怕。

孙悟空略略垂目，片刻后抬起，轻轻点头，“嗯”了一声。便走过去，坐于他身侧。

无天身侧置了一张小桌，素净的碟子里是几样清淡的小点，旁边有一壶淡酒，两只玉质酒盏莹白生光。

“我们好像，很久没这样安静地坐在一起了。”他看看孙悟空的侧脸，认真的想了想，而后似有些恼意，轻声嗔道，“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，我想不起了。”

孙悟空眸色一黯，显出几分悲色，没有作声。他见无天伸手斟酒，便将酒壶从他手中夺过，道声，“我来。”

清莹的酒液注入杯中，溅起的酒花如同乱珠碎玉。无天静静地看着孙悟空，直到他递了一杯酒过来。

他又是笑笑，接过，道了声谢，见那猴儿于身畔坐下，略作了几分斟酌，便道，“悟空，你为什么一定要跟黑袍过不去？就因为他在你小时候吓唬过你吗？”

闻言，孙悟空略怔了怔，讶异地看向无天，道，“小时候？”

“嗯。”无天点了点头，将酒盏放下，左手抬高，与地面比了个高度，笑道，“大概这么大的时候。”

孙悟空更是惊讶，他问道，“你，见过那时候的我？”

“是啊，还是个没有灵智的野猴子呢，顽劣的很。”无天轻笑一声，伸手将酒盏拿过来，饮了少许，酒气冲了喉咙，他略咳了几声，继续说道，“说来，那时候黑袍还想吃了你的。”

孙悟空莫名便觉心头一酸，他稍稍侧了视线，也笑了笑，道，“老孙是天生的石猴，他也不怕硌坏了牙。”

无天也跟着他笑，笑声中，仍伴着几声无可忽视的轻咳。

孙悟空便上前，刚想拍他的胸口帮他顺气，却又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，一时僵住。

无天摇摇头，示意无事。他深吸了口气，压住胸腔内紊乱的气息。一阵微风吹过，一朵桃花连萼飘入他的酒盏之中，胭脂色的花瓣在澄澈的酒液之上漂浮，竟是意外的美丽和谐。

他稍稍顿了一下，道，“桃花开得真是好，等过段时间，结出来桃子，一定也很好吃。”

“嗯，”孙悟空点点头，笑着说道，“这么多的桃树，得结多少桃子。你是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？”

无天微微笑着，伸手抚上身畔的桃树树干，暗褐的表面粗糙如鳞。他眸中闪过一丝怀念，开口，声音低缓而温柔，他道，“我当年栽下这些树苗的时候，还以为它们活不下去的，没想到，如今，都长得这么茂盛了。”

“栽？”孙悟空惊诧道，“你？这么多？”

“也不是一口气栽下的。”无天看着他的眼睛，眼中也泛起一层温柔的光晕，他道，“法力虽更简便，但是，我还是觉得亲自动手更好。毕竟，是想送给你的礼物。”

孙悟空不自觉一震，抬眼扫视着这望之不尽的桃林。

无天将整个人都向树干靠了过去，借力支撑。他缓了口气，道，“悟空，往后，不要跟黑袍一般见识了，他那个人，实在是忠直的过分，也是为了我，才与你为难的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孙悟空应道。

无天略略颔首，才有一丝放心的意味。垂目良久，他突然说道，“悟空，你后悔过吗？”

孙悟空合目，问，“你指什么？”。

“认识我，这件事。”无天将目光向他投过去，语气淡而飘忽，几乎就听不见了。

孙悟空也看向他，看他浓眉如剑，平直不曲，看他神色中的萧索和落寞。他忽地笑了，侧过头，长出口气，略微缩着的双肩舒张开来，他问，“你问这个做什么？”

无天也没追着他要答案，只轻声道，“最近，我常常会想，如果我不是无天，你也不是孙悟空，我们两个，会是怎样呢。”

他吐字轻缓，便又有些异样的沉重。孙悟空垂着头，笑道，“如果那样的话，我们根本不会认识吧。”

闻言，无天便轻轻的笑了起来，眼睑半掩，溢满晦暗而哀凉的情绪，他顿了顿，又问，“那你，现在还会想，当初死了就好了吗？”

孙悟空举目环视周围的桃林，道，“如果死了，哪里收得到这么好的礼物。”

这一句话说出后，无天眼神一烁，流露出几分惊讶，几分会意。

孙悟空收回目光，停在无天脸上，皱眉道，“倒是你，你今天怎么了？奇奇怪怪的。”

无天轻轻摇头，低声道，“也没什么，只是突然觉得，特别累。”

闻言，孙悟空全身一僵，他勉强稳住面上的平淡，拿了酒壶，又给自己斟了一杯。酒香甘醇，他已无心细细品尝，只当喝水一般灌下，本想掩饰自己的情绪，却不料呼吸不稳，一口酒呛入肺中，顿时低咳不止。

一种本该为笑的情绪在无天眼底出现，可是出现的一瞬间就转成了复杂的疼痛。隐于袖中的左手，悄悄攥紧。他看着那猴子，笑着嗔道，“毛躁。”

孙悟空好容易稳了气息，脸颊已是咳得通红。他看无天一眼，笑容显出几分孩子气，道，“老孙本来就是只猴子，你还想我怎样。”

无天伸手帮他抹去唇边沾染的酒液，柔了声音，说道，“往后，要稳重些，你承担着监察使之职，是要管别人的。”

孙悟空不说话，只觉一丝丝说不清的情绪从心底淡淡升起，不甚剧烈，却足以摧毁他脸上平静的面具。

“无天……”他抿了抿嘴，抬头，直直看着无天的双眼，道，“你，现在去闭关疗伤吧。现在，马上就去。”

无天垂目，诸般情绪在心头一闪而过，又很快宁静下来。他道，“我不放心。”

孙悟空神色间略有些惶急，他忍不住，重重言道，“灵山有你的三个护法操持，冥界有黑袍管着，天庭有二郎显圣帮忙，外面也有孔雀大明王在，政务之事，你不必忧心。”

“悟空，”无天抬眼看他，目光郁结着悲意，他道，“你真的不知道，我心中到底记挂着什么？”

这一次，轮到孙悟空瞥过视线，但他很快便转了回来，仍是直视着无天的双眼，他一字一句，说道，“老孙不是瓷娃娃。”

无天没答话，神色间，似有些不自在。

孙悟空缓缓出口气，向他这边靠了靠，道，“那时候你说过，往后的日子很长。我才刚刚从那里出来，你认为已经够长了吗？”

微合的双目，蓦地睁开，无天亦直直盯着孙悟空，眸中全是难以置信的惊诧。

“你还说过，你的命是我的。”孙悟空稍稍侧过头，抿了抿唇，低声道，“在我没拿之前，你不可以死。”

无天盯着他，眼中的惊诧变为恍悟，又转为疼痛。半晌，他才笑了，释然又轻松。

他轻轻说道，“悟空，我现在才觉得，当年没有闭上眼睛，真是太好了。”

孙悟空正讶异间，无天已伸出手来，覆于他右手手背。他笑笑，并未拒绝，无声地将手翻过，与他掌心相接。

无天浅笑着，轻轻移了手掌，与他十指相扣。

四目相接，不需多言。由是释然，复无芥蒂。

无天唇角挂着一丝安然的笑意，几声低咳挣出口中，身子微向后靠，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侵袭入脑海。

不得已，他缓缓松开孙悟空的手，指了不远处一棵略微矮小的桃树，压低的声音，仍能听出几分嘶哑，他道，“悟空，那颗树，今年第一次开花，你摘一朵过来好吗？我想看看”

他的嗓音让孙悟空复又皱起眉头，他回头看看那棵树，点点头，道声“好”。便起身走了过去。

锥心的痛自胸口传来，无天举袖轻掩，有嫣红的血然后自他口中吐出，溅落在地上。他再抬眼去看，眼前迷蒙一片，连孙悟空的影子，都已经模糊的无法捕捉到了。他靠着桃树粗糙的树干，喘息着，想要抬手掩上左胸，却一丝力气都提不起。

眼前的一切，皆像是被水化开了一样，一片混沌，再不得见。他用力呼吸着，聚起全身的力气想要看清，眼睑却似重于千钧，怎么也抬不起了。

 

孙悟空于桃树前站定，抬手折了一枝，转回身去看无天。

红日欲坠未坠，将天边云朵染出变幻莫测的霞光异彩，这一片桃花林，更是因此而显得浓烈而粘稠，让人看来便难受的紧。轻易就能让他想到，那一日的尸山血海的惨烈。

而无天，此刻，就在那一片血海之中。

他整个人都靠向了树干，无声无息，就好像……

孙悟空心头突地一跳，疾步过去，与他面前半跪，失声喊道，“无天！”

并无反应。

他脸上瞬间血色褪尽，颤抖的伸手去探他的脉搏。

细探之下，便摸到了。未等安心，便又是心头一窒。那脉慢而无力，许久一跳，已是绝死之相。

他猛的一哆嗦，圆瞪双目，眼眶通红。

2020年9月4日，补档 终章